回乡那年的火热生活之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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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乡那年的火热生活之四——喜交爱国粮

毛兴国/文

年7月我高中刚一毕业，就投入到了紧张繁忙的“三夏战役”中，经历体验了夏收、夏种、打场的火热生活。其实，夏收夏种还没有完全结束，打场（打碾脱粒）上粮（上缴公粮和统购粮、订购粮）就已经开始了，生产队里工作的重心开始转移，打场上粮成了重点，统筹安排，同步进行。我们长滩公社李滩大队是县里主抓的产粮基地，县委书记多次莅临视察，县长亲自下来蹲点，县社大队三级齐抓共管，层层压担子，抓落实。从上到下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，那就是“多打粮”，多交“爱国粮”。76年大家苦了一年，但水稻绝产，其它秋粮也严重减产，社员群众靠上面下拨的返销粮度日，强撑着。77年夏粮丰收已成定局，秋粮长势喜人丰收在望。到了七月底，夏收夏种结束后，卫宁平原中国枸杞之乡中宁，麦浪滚滚，大地一片金黄的景象换了新颜：麦收后的大豆、苏子秧苗不再受小麦的欺压终于解放了，之前几个月有较长时间做小麦的配角，一下子变成了主角，竞相发枝、长叶一展风采；秋粮水稻开始拔节抽穗，在微风中沙沙作响，动听悦耳；高粱玉米更显其挺拔的英姿傲视群雄，一排喜人景象。广大社员群众个个心里美滋滋的，把丰收的喜悦写在脸上，再苦再累也心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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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一年，我们李滩大队各生产队都和往年一样，夏粮打碾之后，都要先把最好的麦子卖给国家。那个年代，国家的政策是先国家，后集体，再个人。广大社员群众的思想境界很高，用当年流行的一句话说就是：“一颗红心为国家，喜气洋洋交公粮”。我们大队那年给国家上交公粮（当时叫“爱国粮”）、买余粮（当时叫“统购粮”“订购粮”）的任务是一百万斤，这是大队干部的目标承诺，也是公社、县里下达的任务指标。这个任务可不轻啊！李滩大队上交爱国粮的队伍气势豪迈、浩浩荡荡。前面是长滩公社的解放牌大汽车开道，车头上打着巨大的横幅标语，架着高音喇叭，插着红旗，后面是全公社支援李滩大队上粮的好多辆大马力拖拉机，再后面是各生产队的手扶拖拉机，马拉大型胶轮蓄力车和人力车。上粮车队前面已进入鸣沙粮站卸车，后面的载粮车一个接一个有近十里路，一直拖延到黄营。歌声、笑声、马达声齐鸣，高奏“农业学大寨”的丰收乐章，场面十分壮观。

有道是：社员们喜上爱国粮，丰收的歌声传四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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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几多欢喜几多愁，干部要政绩放卫星，老百姓却遭殃了。社员们眼看着场上的麦子和其它夏粮都快打完了，但只分到了一些基本口粮，而且一部分还是次品粮，也就是在杨场时打掉的余籽，经过二次打碾再加工出的、上粮不达标退回的、因为受雨受潮已经长牙发霉的。各生产队每天打场脱粒杨出的小麦全都拉到了粮站，生产队的库房没有入多少粮，按常规该储备预留的饲料粮、储备粮严重压缩——为了完成给国家上交一百万斤粮食的任务。社员群众丰产不增收，那年比上一年灾年好不了多少。到了秋末，夏粮生产结束了，秋粮打场也接近尾声，在各队的粮场上已经看不到多少粮食了，然而我们李滩大队给国家上缴一百万斤的任务还没有完成。于是我们长滩公社领导决定给下辖的另外两个大队，也就是永丰大队和红滩大队再次下达任务指标：场上有粮食的生产队，打完场以后把粮食全部上交，场已经打完地把今年刚入库的一部分集体储备粮拉到粮站，都给李滩大队顶任务。就这样七拼八凑，一百万斤的上粮任务总算完成了。我们李滩大队人均占有耕地面积全县最大，粮食单产、总产量全县最多，给国家交的公粮、卖得统购粮、订购粮全县最多，肯定地说，社员群众吃得苦、受的累也一定是全县最多，可是社员群众分到的粮食不一定全县最多。长滩是全县粮食主产区，对国家贡献大，名声在外，长滩人以此为荣。但外乡的姑娘却不愿嫁到长滩来，只要一听是长滩的小伙子上门提亲直摇头。我们大队的上粮任务逐年增加，那年目标百万。社员群众丰产不增收。粮食没上场，工作组就已经进村入队，来监督检查。夏收、夏种刚结束，打场上粮全面展开同步进行。为了充分调动社员群众的积极性，各尽所能，各负其责，攻坚克难，队长把三夏前期的分组分工进行了重组整合，主要以打场组和上粮组为重点，还有部分社员做夏收夏种的收尾工作。我被分到了上粮组。大家一定还记得40前到粮站上粮的劳动场面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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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长滩公社是在鸣沙粮库上粮。前文讲到，尽管我们队在扬场时工作做得很细，但最后两个环节没有做。那就是小麦没有最后过碾子，没有过风车。然而每次把要上粮的麦子拉到粮站以后，不但要补过碾子、补过风车，而且还要重新再次晒、筛、碾、吹，一次不行，再来一次，直到各项检验指标全部达标方可过关。盛夏伏天，粮库四面不通风，又没有一棵树，烈日烤得水泥地面发烫，是晒麦子的好天气，但人晒糊了。一次给粮库交粮一万斤左右，要一簸箕一簸箕端上倒下，装进去，倒出来过很多遍手，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，汗水蛰得人睁不开眼，脖子上用来擦汗的毛巾都可以拧出水来。当小麦全部检验指标达标，验收合格后，最后就是过秤入库了。我们几个小伙子把验收合格的麦子，最后一遍装入斤和二百斤装化肥用过的编织袋和大麻袋中，一袋一袋抬到秤上，秤完后再一袋一袋背进粮库。身强力壮的背大袋，体弱力气小的背小袋。沿着木爬梯非常吃力地攀登3米多高，把麦子倒在大仓库麦堆的顶部。这样的上粮劳动持续了近一个月。这就是我回乡那年上粮的切身经历和感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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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民种地交公粮古代叫“皇粮”的历史至少在中国维持了两千三百年以上，所以种地上粮天经地义，这是千百年来所形成的定式思维共识。年中央决定免除农业税的春风吹到农村的时候，“公粮”这一词就成为了历史。农民不再交公粮了，几千年实施的农业税从此告别了历史的舞台。随后，农民不仅不交公粮和农业税，国家还出台了各种优惠政策给种粮农民实行直补。喜交爱国粮已成为历史。

年12月10日初稿

年6月19日修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