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原呼唤学问底下的温情诗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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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发:2月5日《新华每日电讯》草地周刊
作者:陈平原
陈平原
十多年前,我撰《大学校园里的“文学”》(收入《大学有精神》(修订版),北京大学出版社,),其中第一节“曾经,‘文学’就是‘教育’”,用了两个有趣的例子。一是建安八年(公元年),曹操颁《修学令》:“丧乱以来,十有五年,后生者不见仁义礼让之风,吾甚伤之。其令郡国各修文学,县满五百户置校官,选其乡之俊造者而教学之。庶几先王之道不废,而有以益于天下。”这里说的“各修文学”,当然是指教育——设校官,选才俊,认真培育,以使得社会风气改良,“先王之道不废”。一是日本人森有礼编纂、美国传教士林乐知等翻译的《文学兴国策》,在晚清影响极大,是梁启超等人理解西方教育制度、创建新学体制的重要样板之一。书中第一篇,耶鲁大学校长华尔赛复函,论述“文学”如何有益于富国,有益于商务,有益于农务、制造,有益于伦理、德行、身家,有益于法律、国政等,这里所说的关系国家兴亡的“文学”,也是广义的文化教育,而不是今人熟悉的Literature。
当然,古代中国关于“文学”的界说,主要不是教育,而是“文章博学”。《论语·先进篇》说到孔门四科,分德行、言语、政事、文学,这里的“文学”,不是文学创作,而是人文修养。《论语·季氏篇》所说的“不学《诗》,无以言”,不仅是训练表达能力,更包含思想、趣味、思维、情感、学识等。学《诗》的范围及功能涵盖整个人文学,反过来,“六经”中其他科目的训练也包含了若干今人所理解的“文学”。正因为传统中国的书院教育及科举考试中,“文学”无所不在,每个人都得苦心钻研,反而不必设立专门学校。
进入现代社会,合理化与专业性成为不可抗拒的世界潮流;“文学”作为一个“学科”,逐渐被建设成为独立自足的专业领域。最直接的表现是,建立文学院系、开设文学系列课程、讲授古今中外的文学知识、授予文学学士/硕士/博士学位;与此相对应的是,中学毕业以后,绝大部分读书人不再亲近文学了。所有这些,并不取决于个别文人学者的审美趣味,而是整个中国现代化进程决定的。文学依旧有其独立价值,但重要性明显下降;若以大学为例,那只是众多领域中的一个。
所谓“文学教育”,既指大学里的文学类课程,也包含中小学的语文课堂;二者教学宗旨及讲授方式不尽相同,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相对于此前刊行的兼及学问体系、学术潮流、学人性格与学科建设的《作为学科的文学史》(北京大学出版社,;增订版,),本书虽仍以大学为主,但兼及中小学,更重要的是,将历史溯源、文化批评与教育实践结合起来。宗旨是追求理论性与实践性的统一,结构上则兼及专业论文与学术随笔;至于十专题的设置,蕴涵着我对“人文视野下的文学教育”的整体想象以及自我限定。
以“人文视野”开篇,到“读书方法”收尾,如此编排,是希望将“文学教育”从技术层面拯救出来,放置在更为开阔的视野。说到底,人文学的精髓在阅读,读有字书,也读无字书;读古人,也读今人;读中国,也读外国——这点大学与中学并没有本质的区别。为何开门见山,强调“理直气壮且恰如其分地说出人文学的好处”?那是因为“曾经无比辉煌的人文学,而今在学术舞台上日渐萎缩”,身处其中,不能只是自怨自艾,要学会“如何向圈外人发言,让他们明了人文学的意义”。作为人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,“文学教育”当然肩负同样的职责——这其实是全书得以展开的前提。至于谈论读书,为了与《读书是件好玩的事》(中华书局,)相趋避,这里更强调“自家体会”的重要性。去年年底编辑此书时,竟鬼使神差地选入年非典期间所撰《生于忧患》一文。年初新冠疫情暴发,我所接触的研究生普遍激愤、惶惑乃至惊恐,有感于此,在师生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