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口承载历史与亲情的老水缸
2025/3/12 来源:不详甘露聚糖肽注射液是不是治白癜风的药物 https://m.39.net/disease/a_9330487.html
一口承载着历史与亲情的老水缸这口老水缸,静静地立在家中一角,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。它不仅仅是一个盛水的容器,更承载着家庭的历史与亲情。每一道裂痕,都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;每一滴水珠,都似乎在回味着家的温暖。它见证了家人的欢声笑语,也见证了时光的流转。虽然历经沧桑,但它依然坚守在那里,默默地诉说着家的故事。老水缸,这一农家厨房中的陈年旧物,如今静静伫立在我家楼顶。它内外皆为深棕色,形态下小上大,圆口配以棱边,外观周边环绕着精美的祥云、古铜钱图案,以及“吉塘”的花纹与字样。经过数十年的沉淀,它内外两面都形成了一层厚而光滑的釉质,使得整体闪烁着金属般的光华。尽管历经风霜,但至今它依然保持着出厂时的品质与风采。这口老水缸,不仅承载着农家的日常生活,更寄托着我对老家的一份深厚情感。每当夏秋之际,雨天时它接纳着雨水的洗礼,晴天则用来浇灌楼顶的菜园和花朵。而到了冬春之交,缸内注入清水,几条红鲫鱼与青鲫鱼在水中自由游弋,缸口再摆上几盆吊兰与月季,花枝倒映水中,景色宜人,让人心旷神怡。
这口老水缸,源自老家附近的吉塘陶瓷厂。这家陶瓷厂历史悠久,自清朝以来已经历了三百余年的风霜。它坐落于白鹭乡吉塘村蔡芳,一个依山傍水的宁静山坡上,与兴国接壤,毗邻万安,地理位置得天独厚。这里生产的陶瓷器具,以纯净无沙的料泥和精湛的工艺著称,质量上乘,在方圆百里内享有盛誉。
在吉塘窑下,工人们辛勤耕耘。他们从稻田、水塘、河床中挖取深层粘土,在凉棚式的作坊内经过反复踩踏、翻转,直至达到理想的干湿和软硬程度。然后,他们用钢丝弓形“泥锯”从泥墙上精心切割出厚薄均匀的“泥带”,经过手捏、压模、转盘等一连串精细的工序,最终制成陶瓷器具的初胚。在未干之前,工人们又在其表面敲上精致的花纹与字样,一件件陶瓷器具便初具雏形。接下来,这些初胚会被置于晒坪和棚内进行晾晒,等待入窑烧制。窑下左侧的山坡上,四、五棵大樟树巍峨耸立,构成了一片绿荫如盖的茂密林荫。树荫下,常年堆放着用于烧窑的松枝,它们在针叶晒干后变为丹红色,散发着独特的松香。我十三、四岁时,常随母亲挑着一担这样的松枝来到这里出售,同时也会趁机探访窑下的各个角落,目睹那泥团如何巧妙地转化为美观耐用的坛与缸。而树荫旁,则静静地躺着一孔长约三十米的拱式窑。这窑斜卧于地面之下,依山坡而建,其下端设有烧火孔,两侧则每隔两米便有一对烧火孔,布局巧妙。待陶器初胚干透后,工匠们会在其内外均匀地醮上一层紫色的上釉泥浆,随后晾干。之后,这些精心制作的陶器初胚便在师傅的引领下,被一一搬入窑内,并在留出火路风道的前提下进行分类堆放。窑下的人们对点火烧窑的仪式感十分强烈,因为这关乎着产品的质量,甚至影响着前期所有繁琐工序的成败。在选定的黄道吉日,点火前必须宰杀一只狗,以示隆重。首先在窑下端点火,将松枝塞入火孔,持续燃烧二、三个小时。经验丰富的师傅查看后,确认火候恰当,便会转向长窑两侧的火孔,用长铁叉填入干透的松枝。每对火孔燃烧约两个小时,从火孔望去,窑内一片通红。但按照窑下的规矩,此时只能称赞“烧得蛮好”,而不能说“烧红了”,因为那意味着产品将呈现红色,从而被视为劣质。如此逐对火孔添柴烧窑,每个人都怀揣着虔诚与严肃,绝口不提任何不吉利之语,期待能烧出一窑优质产品。窑上端的排烟孔,浓烟滚滚,夹带着火焰与火星直冲云霄,高达数十米,数里之外的人们都能目睹这一壮观景象。经过一昼夜的辛勤劳动和烈火焚烧,工人们轮番上阵,直至所有火孔全部封上,静待成品出窑。启封出窑的那一刻,消息迅速传遍四方。晒坪上热闹非凡,来自本县、兴国及万安的农家之主和陶瓷器具商人纷纷聚集。工人们从窑内陆续搬出光滑细腻、敲击声清脆的坛、缸、罐等陶瓷器具,有条不紊地分类堆放。晒胚的坪上瞬间堆满了新货,客商们按照缴费顺序抓阄选择货堆。产品或被挑走,或被抬走,或用车推走,不一会儿便销售一空,甚至一些被剔出的等外品也被抢购。在当地,有一群以贩卖吉塘窑下陶瓷器具为生的商人,被称为“坛罐佬子”。他们挑着特制的“坛罐篮”走村串户,甚至在圩场上售卖。由于吉塘窑下的产品质量上乘、声誉卓越,这些陶瓷器具广受欢迎,售价也相对较高。“坛罐佬子琴琴哐,打烂一头还有赚”,这正是对他们生意兴隆的生动描绘。在当地农家,拥有一口吉塘窑下生产的“吉塘”字样高质水缸或油缸是一种荣耀的象征。而能以自家屋檐滴水处钉上吉塘窑下的琉璃瓦为荣,更是家庭富有、出众的标志。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,我老家所在的小村隶属于吉塘大队,而吉塘窑下则是大队的集体企业。由于我父亲少年时曾在私塾学习并毕业于当地国立高小,具备读写算术的能力,因此被大队安排在窑下担任会计。尽管名为会计,但他的收入并不丰厚。面对家庭经济负担较重的情况,父亲决定在完成会计事务后,与工人一同参与取泥、挑泥、踩泥等体力劳动,以增加家庭收入。他甚至在清晨五点钟起床,赶往兴国县境内一处单程六十多里的地方,挑运百余斤的釉泥回来,为陶器初胚上釉。那时,他也成为了“坛罐佬子”,开始涉足陶瓷器具的销售。
在出窑时,他通过抓阄购得坛、罐、缸等陶瓷器具,然后挑至白鹭圩。他在圩上租下一间老字号染匠铺的半边店铺,展示并销售带有“吉塘”字样的产品。每逢农历二、五、八的集日,他便在店里守候二、三个小时,迎接顾客。集市结束后,他便匆忙赶回距离圩场七、八里路远的窑下上班。这段经商经历对父亲而言意义非凡,也显著改善了我们家的经济条件。如今,我楼顶上的那口水缸正是父亲当时精心挑选出的产品之一,它见证了父亲的辛勤付出与智慧。随着农村人口向城市迁移,以及塑料和金属桶箱的广泛使用,陶瓷器具这一传统用具逐渐淡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。如今,吉塘窑下那持续燃烧了数百年的窑火已经熄灭,往日热闹的作坊和晒坪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,树木葱郁,芳草萋萋。然而,楼顶上的那口老水缸却见证了吉塘古老窑下的繁荣与辉煌,更铭记了父亲辛勤耕耘、勤俭持家的一段宝贵历史。我珍视这口缸,如同珍视家中的传家宝。